父亲是个鸟类爱好者。一有空闲,他就背起厚厚的帆布包,提着木棍走向山林,观鸟影,听鸟鸣。父亲的衣服经常被荆棘挂破,手臂经常被树枝擦伤,头发上也会落下灰灰白白的鸟粪。每次从外面回来,他的样子都狼狈不堪,但却乐此不疲。
父亲爱鸟,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。他用录音机录下各种鸟的鸣声,捡拾鸟的羽毛,观看鸟类活动纪录片,收集鸟的各种资料。他还特意到市里的新华书店买了一本鸟的图册,每一张上都有鸟的图片,旁边详细地记录了鸟的习性,图文并茂,非常美观。父亲性格内向,但只要说起鸟来,父亲就眉飞色舞,如数家珍,忘记了时间,忘记了自己,完全沉浸在鸟的世界中,似乎那里有一个强大的磁场在吸引着他。他的目光灼灼,就像夜空中璀璨的星星,整张脸也变得异常生动起来。
他爱鸟,还经常借鸟来勉励我们读书做人。什么早起的鸟儿有虫吃,笨鸟先飞早入林,人过留名,雁过留声……
那年,我高考失利,终日垂头丧气,萎靡不振,就像折断了翅膀的鸟儿,灰扑扑的,蜷缩在角落里,不肯出门。高考过去了几个月,仍然没有从落榜的阴影中走出来。父亲看在眼里,不动声色。
一个初秋的午后,天空高远,干净如洗,白云丝丝缕缕,洒脱自在。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,双手托腮,望着远山发呆。
父亲下班回来,我也懒得打招呼。父亲进屋,拿出那本他视为宝贝的鸟类图谱,拖了把椅子坐到我身旁。“孩子,咱们一起来欣赏在天地间自由飞舞的精灵们美丽的倩影吧。”
父亲一张一张地翻下去,边翻边讲解。我心不在焉,胡乱地应答着,全不理会父亲说了什么。翻着,翻着,父亲停了下来,指给我看,“这是蓑羽鹤。鹤类的一种,体型比一般的鹤类要小。”我漫不经心地看过去,它通体蓝灰色,前颈黑色羽延长,悬垂于胸部,脚也是黑色的。
父亲接着说,“每年的4月份,蓑羽鹤在新疆北部、东北等地水草丰美的沼泽地,开始繁殖后代,孵化期是一个月。到了10月份,沼泽地水干草枯,食物匮乏。蓑羽鹤就要飞越珠穆朗玛峰到印度过冬。五万只中,有半数的蓑羽鹤是第一次飞越珠穆朗玛峰,有四分之一是最后一次飞越。一路上,它们风餐露宿,无比危险,既要战胜霜雪,抗击风暴,又要躲避金雕,忍受饥饿,真可谓困难重重,危机重重。它们每一次迁徙,都是与死亡擦肩。尽管如此,这些可敬的鸟儿仍然不放弃飞翔的梦想……”
父亲停顿片刻,最后,那清澈深邃的目光凝视着我,意味深长地说:“孩子,没有比翅膀更高的山峰。小小的鸟儿都能迸发出如此神奇的力量,朝着目标坚定飞翔,你又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呢?”
父亲的话犹如一阵清爽的凉风,吹散了几个月来笼罩我心头的阴云,顿时阳光洒满心房,温暖明亮;犹如一阵清凉的春雨,滋润干涸板结的心田,希望如春草,在我心头发了芽,蓬蓬勃勃。
第二天,我回到校园复读。半年后,我终于圆梦,考上心仪的大学。
从此,“没有比翅膀更高的山峰”,这句话深深地镌刻在我记忆的门楣上,时时激励着我,鞭策着我,不断挑战自己,克服障碍,努力攀登,像雄鹰一样翱翔蓝天,像海燕一样搏击风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