○蒋登科
“土墙村”是真实存在的,但它只是诗人思考乡村变迁、个人命运的一个“点”,而这个“点”散落在中国的许多地方,甚至在所有的中国乡村都有“土墙村”的形象、身影。诗人通过自己的“土墙村”抒写了个人的命运、情感和复杂的内心变化,更抒写了同样处境的中国乡村、来自乡村的中国人的情感与命运,写出了人们的“怀旧、团聚、离散、欢乐、疼痛”,于是才有了“灵魂,闪闪发光”,才有了普视性的“小大爱”,才有了以个人之笔写出许多人情感体验的情怀与胸怀。
胡中华的这部诗集写的是乡村,但诗人并不是迷恋传统的农耕文明,那毕竟已经成为历史,或者正在成为历史,而是在抒写自己的生命历程,自己的爱。乡村只是他找到的最合适的依托。乡村的自然、文化可以使人舒放,但诗人不仅是迷恋山水自然,而是在那里找到了真正的自己,至少是找到了曾经的自己。诗人立足的土地是支撑我们成长的地方,但他的梦想、情感、精神并没有受制于小小的土墙村,而是飞升起来,蔓延得很远。诗人写的更多是记忆,是失去,但对于诗歌来说,这何尝不是一种获得?诗人以自己的发现、自己的情感为基础,为我们留下了曾经的美好,这种获得是丰富的、深刻的、艺术的,是单纯的物质存在所不可替代的。
和大多数乡村题材的诗歌不同,在这部诗集中,胡中华的情感取向值得我们关注。“小”是这部诗集最有特色的切入角度,诗人写的是小小的乡村,表达的是小小的情感、小小的痛苦、小小的爱,因为地方性、文化性的加入,这些元素、这些发现都是独一无二的。但他的特点是能够在“小”中见大,由“小”及大,由“我”及人,生活化、及物性使他的探索既实在,又拒绝过度依存于“物”。“物”只是这些作品的外在支撑,而“我”始终是这些作品的精神来源。对于家乡,对于土地,诗人没有一味地赞美,也没有一味地批判,而是顺应内心的真实体验,将他所见到的、经历的、想到的,经过内心的熔铸、提炼、升华,挖掘其中的美好,寻觅独特的精神,将传统与现代、回忆与现实、个人与世界、物质与精神很好地融合在一起,虚实相生,内外交融,于是有了自己独特的话语方式,这就使他的诗和他所抒写的对象呈现出若即若离的美学关系,使他创作的作品能够以精神的方式独立起来,站立起来。
《雪落土墙村》使胡中华的诗成熟了,有了自己的观照领域,有了自己的话语方式,有了自己的独特风格,有了别人难以替代的艺术发现。虽然我曾经“批评”他,但我不认为他的收获和这种批评有多少关系,而是因为他自己的人生阅历、知识储备、艺术素养逐渐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。在诗歌创作中,诗人主体始终都是决定性的。基于此,我对胡中华未来的诗歌探索充满期待和祝福。2022年1月20日,大寒,草于重庆之北
(蒋登科,文学博士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教授、博士生导师,西南大学出版社副社长,兼任重庆市作家协会副主席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