谯玄,字君黄,西汉哀帝时为谏议大夫。后人称谯君黄及其父谯隆、其子谯瑛为汉代“三谯”。王莽篡位,谯君黄“纵使者车,间窜归家”,变易姓名,退隐田园,成为巴蜀乡贤第一人。
乡邻具鸡黍
话说谯君黄悄悄回归谯家湾之后,没有任何人知晓他的踪迹。
谯家湾背靠大油山,前面是嘉陵江。嘉陵江水蜿蜒奔流,时常能听见大石头下湍流的回荡声。谯君黄居住的小院距离嘉陵江边二三里,小院格外宁静:院后是高高低低、重重叠叠的修竹,院前栽种了杨柳、梅树、菊花之类,时常从院子里传出孩子们的朗读声: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参差荇菜,左右流之……”
此时的谯君黄,一边捋着胡须,一边摇晃着脑袋听着音韵琅琅的童声,他连做梦都没想到,自己竟然成了村里农家子弟的私塾先生,无偿地教孩子们识字、诵诗、练书法……
不觉间,时间就到了清明节,天空中飘着绵绵细雨。
上午,对门院子里住着的李大爷家里炖了老母鸡,煮了嫩胡豆,李大爷过来请谯君黄去喝酒,借以答谢他对孙子的训导之恩。如此乡邻往来对酌,这不是第一家,也不是第一回。
“官人。”李大爷礼貌地称呼着。
“大爷,叫我老乡吧!”谯君黄似乎生气了,“你再这样叫我,我转身就走,酒都不喝了!”
“好,该掌我嘴,老是改不了口!”李大爷自责,端了酒杯,喝了一口,仿佛是在惩罚自己。接着他又道:“我到底还是弄不明白,你一个读书人,在朝廷里官做得好好的,为什么要回乡跟我们一样受苦受累?”
“大爷。”谯君黄举杯边敬酒边说,“古人言,‘道不同,不相为谋’。”
“随机应变,或睁只眼闭只眼,不行吗?”
“人各有志,或许别人可以,但对我来说一定不行。睁只眼闭只眼,不就成残疾人了吗?再说,我骨子里,既不想仕伪朝,也不想当叛臣,所以,三十六计,走为上策。”
“哈哈哈,你是谯家湾的栋梁,也是谯家人的骄傲。我把两个孙子托付给你教导,不指望他们将来有多大出息,只求他们少受别人,特别是那个黄文彩的欺负就足够了。”
“大爷,您放心,有我在村里,没有哪个敢欺负我的弟子,我的弟子也没有哪个会当软骨头!”
酒足饭饱之后,李大爷一手撑着雨伞,一手扶着微醉的谯君黄,送他回家。路上,谯君黄仍不忘再一次发出请求:“大爷,谷雨时节,您可记得到我家来帮忙插秧哟!”
“放心吧。到时,我们全家出动!”
垂钓嘉陵江
金秋时节,微风吹拂,天高云淡。夕阳西下,一只孤雁掠过头顶,向大河对岸连绵的群山飞去。
谯君黄坐在嘉陵江边,鱼竿垂进碧波,笆篓浸在水里,篓中鱼儿挣扎着,合着流动的水波,笆篓像葫芦一样漂晃着。篓子要不是用一根绳子拴在岸边的大石头上,早就随水流漂走了。
正在这时,儿子谯瑛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向谯君黄报告:“家里来客人了!”
“什么客人?哪里来的?”
“远客,从成都来。”
“是上一次来的那位传信差役吗?”
“是,还带了许多布匹。妈妈要您回去接待他。”
“我没空,你把那位信差叫到江边来。”
信差来到江边,只见谯君黄把篓里一条三指宽的青波鱼放进江里。瞬间,鱼儿就游得不知去向。信差哪里知道对方放生的用意呢?
“我们又见面了。”谯君黄慢条斯理地说,随即甩掉手上的水来到信差身旁,但始终没有施礼的意思,显得有些傲慢,“你看见我放生了吗?”
信差点了点头。
“篓里的鱼儿快活,还是江里的?”
“江里的。不过,有水到哪儿都快活。”
“我更喜欢做江里的鱼儿。”
“谯大夫。”信差明白了谯君黄放生的意思,失望地反问,“你难道是在期待太守亲身三顾?”
“不,请你回去转告公孙述太守,他做成都王有吉相,我当丞相没天赋。如今,即使是皇上诏我入朝为官,我也宁愿他赐我一壶毒酒。”
最终,信差悻悻然打道回府。
谯君黄继续坐在江边伸竿垂钓,直到暮色四合。夜晚宁静,而江水“哗哗……”的流淌声更加清晰。谯君黄禁不住吟道:“沧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吾缨。沧浪之水浊兮,可以濯吾足。”
坐看起云时
谯君黄独自坐在家中书房里研读史书,却听见门外一阵犬吠,嘈杂声中夹杂着一个女孩的哭声。
他急忙推开门看,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,一群家奴绑着一个豆蔻少女,正好从他家门前经过。
他急步赶上去,厉声呵斥:“住手!你们是哪家奴才?青天白日,竟然强抢民女,真是无法无天!”
一群奴才慌乱间停下手脚,辩解道:“我们是黄文彩家的,娶三太太回去享福。”
“娶三太太?为什么不用花轿,竟用如此娶法?”
“她家欠我家老爷10文钱,多年还不了。如今连本带息,涨到100文,只能用人抵债。”
于是,谯君黄让被抢女孩证实一下。
女孩低头啜泣着说:“这是我爹在爷爷去世时借的债务。”
“你愿意去黄家享福做太太吗?”
“若是愿意,我会哭吗?他们会来我家抢吗?”
谯君黄听罢,七窍生烟,用手指着奴才们斩钉截铁地说:“我这里只有50文,你们带回去复命。并规劝你家黄老爷,多栽花少栽刺,否则,把事情闹大了,小心官家问罪!”
奴才们带着钱,灰溜溜地跑了。女孩跪在地上磕头,谢了谯君黄,迅速回家。
从此,大地主黄文彩称王称霸的嚣张气焰收敛了不少。谯君黄的声望也越来越高,村民们事巨事细,都来找他明断是非曲直,连屯长、保长、乡长也敬他三分。
谯君黄,后半辈子一直生活在乡下,直到去世。
后人有诗赞曰:
肃肃清节士,执德实固贞。
违恶以授命,没世遗令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