纵游大化中,山水复相迎。所谓远游,不过走一段看山看水的路,这一次旅程,我们落脚川西,极轻极细地呢喃出“姑娘”的名字,是了,它罗纱轻遮的玉容藏在山与山之后,名作——四姑娘山。杳霭流玉、悠悠花香,暖翠浮岚、如幽匪藏,如斯美景,皆在此山。
我们报了一个两日游的纯玩团,提前一晚赶到成都,第二天又早早起床,五点钟就往集合地赶。此时天未初曦,集合地却早已人声鼎沸。在“旅游特种兵”这个词横空出世时,没想到我们也赶上了潮流,成为其中一员。只是平时到底训练得少,没有“特种兵”的体质,一上车就昏昏欲睡,未久果然香梦沉酣,直至下了高速抵达映秀,被导游唤醒,说进入高原,不适宜再睡了。
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便是强忍着困意,听导游讲解一些四姑娘山的渊源和藏家风俗,汽车驰过蜿蜒盘旋的公路、穿越一个个长长的隧道,我看着窗外风景流逝,不知不觉,竟也过了好几个小时,直到汽车停在了一个小小的观景台,导游说,这就是“猫鼻梁”了,在这里可以看到四姑娘山的全貌。
这天天气很好,“蜀山皇后”、四姑娘山最高峰——幺妹峰毫不羞怯地向世人展露真颜。从观景台望去,只见远山如黛、上覆积雪,墨色山体托举着莹白山巅,山峰两侧有流云缓慢来去,宛如为这秀丽的“姑娘”挽上一条轻盈的披帛,美中不足的是,右侧披帛飘得太长,遮住了“大姑娘”和“二姑娘”的容颜,使我们无缘得见“四姝”并秀的奇观。不过,能看到“三姑娘”和“幺妹”,已经是绝顶幸运的事了,我们深知知足方能长乐,不敢贪求太多,也就心满意足地上车继续往前。
中午十二时许,我们正式进入四姑娘山双桥沟景区,坐上观光车,向景区最高处的红杉林进发。山路弯弯绕绕,时有密林、时见草甸、时过湖泊,山花水树、纷至沓来,满山空翠、似流欲滴,车越朝前行,我便越有“我欲穿花寻路,直上白云深处,浩气展虹霓”的情致。
将将抵达红杉林,甫一下车,便有古树拥簇着青山坠入眼底,那山底是翠的,往上是一径的墨石,临到山峰处缀有些斑驳的雪迹,山体上亦有沟壑纵横、流水遗迹,想来是悠长岁月为它刻下的印痕。沿着栈道慢慢走,四周皆有高大的古木、巍峨的山峰将我们包裹其中,再次觉得我们在这颗星球上是如尘似沙般的存在,可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存在,仍可在此,俯仰宇宙之大观。
离开红杉林乘坐观光车往回走,下一站是布达拉峰,因此处一座山峰形似布达拉宫而得名。这里有一片宽阔的草甸,草甸边缘是一棵棵站得笔直的树木,它们定是这片芳草地最忠实的护卫。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,奔入草甸之中,绵软的草茎为我们铺毯、娇俏的花枝为我们引路,看惯了山间景色遂不觉得稀奇的小牛一定不明白这群奇怪的“两脚兽”为何如此惊喜,对它来说,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色,对我们来说,这却是跋山涉水才得以一见的奇景。
我们把镜头对准远处的雪山,对准山之上的晴蓝和柔白,对准不知名的黄色小花,对准好奇打量我们的小牛,也对准我们自己。亲爱的雪山、草甸、花朵,以及小牛呀,请不要嫌弃我们是最俗气的观光客,你们不知道,任凭谁见了你们,都会沦为最俗气的观光客,词穷到只会说“漂亮”、呆滞到只懂得按快门。
依依不舍地离开布达拉峰,我们又来到四姑娜措。“措”在藏语里是湖的意思,传说这里是四姑娘沐浴的圣湖。湖水沉静,偶尔因风皱面,湖中矗立着一棵棵枯树,枝干嶙峋,却颇有韵味。正当我们默默欣赏着这静湖时,几只牛进入湖中,它们低着头饮一饮湖水、摇摆着身子涤一涤尾巴、轻扬起蹄子造出一朵朵水花,万物有灵且美,原本平静的湖也因这些可爱的生灵,更加灵动美好了。
由于时间的关系,我们遗憾地放弃了撵鱼坝这个景点,我们来到双桥沟的最后一站——人参果坪。这里依然有芳草如茵、小桥流水,坐在草地上休息休息,看着远处的山和树、呼吸着空气中淡淡的青草气息、拍下几张合照,我只觉得尘襟俱涤、心定神闲。
在四姑娘镇休息了一晚之后,我们来到四姑娘山的另一处景点——长坪沟。游览长坪沟,对很多人来说是一场体力与耐力的考验,因为这里需要徒步。早上8时许进入长坪沟景区,仍旧乘坐了一段观光车,下车后又惊喜地看见青山与青山之外,柔和的晨光笼罩着幺妹峰,像是为它扑上了一层淡淡的“高光粉”,看起来神圣而又纯洁。
我们沿着栈道徒步向前,一路为不知名的植物流连,那些白的、紫的、黄的花朵,躲在深山的角落里兀自开落,可爱地活过了人类的夏天。它们是比我们还要微小的存在,可却依然以磅礴的生命力去拥抱每一个春夏秋冬。其实不止这些花草,这里的每一棵树、每一条溪流、每一块顽石、每一片苔藓,哪个不是在竭尽全力地迸发生机呢?
行至枯树滩,静湖枯树上,又有雪山相迎。两天之内多次相见,我与雪山早已熟识,可仍会为这不期而遇的重逢惊喜。因着午后要坐车返程,我们不能继续往前,流连再三,也只得不情愿地往回走。
回程我们走的马道,与栈道相比,马道显得泥泞很多,但风景却更胜数筹。最令我们震撼地是当我们穿过一片茂密树林,广袤的草地映入眼帘,回身望去,青山与雪山并排而立,似近在眼前,伸出手去又发现遥不可及。这两天,我们曾经走近它,却从未想过走进它、打扰它,就让这隽秀的山永远矗立在人类难以企及的地方,像一个朦胧的谜语,引着人去观赏谜面,却拆解不出谜底。
离开长坪沟之前,我们最后一次回望远山,幺妹峰前又有流云缥缈,那些曾经期待的东西,终于在此刻具象起来,变成了一道可以回味的风景。四百多年前,明朝旅行家徐霞客于寒冬大雪之日兀坐黄山绝顶,听了整日的雪落;两百多年前,清朝文学家舒梦兰在仲夏酷热之时避暑庐山之上,看了百日的云起。我想,即便我们都是俗世之人,还是应该怀一点烟霞志,偶尔卸下尘锁,向山里去,也向美好而去。蓝天白云、雪山森林、绿草野花构成一幅美妙图画草地上自由自在的动物 四姑娜措